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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質勘查發展總體態勢
2019年,我國地質勘查行業面臨“五期疊加”的復雜局面。一是產業結構持續優化期,高消耗、高排放的傳統產業逐漸讓位于低消耗、低污染的綠色產業;二是生態環境保護持續深入期,藍天碧水凈土污染防治攻堅戰深入實施;三是資源環境管理體制改革期,新的法律法規與政策不斷出臺或加緊出臺中;四是地勘單位改革攻堅期,以經營性國有資產集中統一監管為切入點的事業單位改革不斷深化;五是全球礦業下行調整期,礦產資源需求增速延續減緩趨勢,礦業仍在周期性底部區間波動。在“五期疊加”影響下,我國地質勘查行業延續了2013年以來的下行趨勢,在下行中持續深度調整,呈現“兩降兩升”的特點。
1. 地質勘查投入繼續下降但降幅明顯收窄
我國地質勘查行業在經過10余年的強勁增長之后,自2013年進入調整下行階段,2019年是進入萎縮期的第7個年頭。2019年,我國地質勘查投入164.12億元,與2012年峰值相比下降了67.8%,年均下跌14.7%。從趨勢來看,2017年以來,降幅逐年收窄,2019年進一步收窄至5.5%,說明地質勘查增長的新動能正在不斷成長,但是依然弱于正在消退的舊動能,地質勘查投入筑底的基礎還不牢固。從更長時間來看,2019年的地質勘查投入已趨近2006年的投入水平,接近上一輪周期的底部區間。
地質勘查投入下降更多地源于社會資金投入的下降。2019年,社會資金投入55.84億元,同比下降9.4%,占地質勘查投入降幅的六成以上。2013~2019年,社會資金投入年均下降20.5%,比地質勘查投入年均降幅(14.7%)高出5.8個百分點,占地質勘查投入的比例由2012年的57.5%降至2019年的34%。與此同時,中央財政和地方財政投入亦呈逐年下降趨勢,中央財政投入年均下降6.4%,地方財政投入年均下降11.4%,明顯低于社會資金投入降幅。這說明,面對“五期疊加”的復雜局面,社會投資人表現更為審慎,避險意識強烈。
2. 礦產勘查成果明顯減少、成效明顯降低
礦產勘查投入逐年快速下降。2019年,我國礦產勘查投入80.04億元,同比下降13.7%,是地質勘查投入下行的主要貢獻者。2013~2019年,礦產勘查投入年均下降20.7%,比地質勘查投入年均降幅(14.7%)高出6個百分點,占地質勘查投入的比例由2012年的81.2%降至2019年的48.8%,不足總投入的一半。大宗礦種勘查投入的降低尤為明顯。煤炭勘查投入由2012年峰值的121.91億元降至2019年的10億元,減少了91.8%;鐵礦勘查投入由49.54億元降至2.25億元,減少了95.5%;銅礦勘查投入由55.84億元降至6.30億元,減少了88.7%;金礦勘查投入由64.64億元降至11.72億元,減少了81.9%。盡管稀土、石墨等戰略新興礦種勘查投入有不同程度地增長,但是遠不能抵消大宗礦產勘查投入的下降。
隨著勘查投入的逐年減少,勘查取得的成果與成效呈不斷減少趨勢。2006~2018年新發現礦產地2645處,其中金屬礦產地1619處,非金屬礦產地1026處,數量最多的是2009年新發現礦產地598處。從單位資金投入效果來看,相同的資金投入新發現礦產地數量總體上呈減少趨勢。2006~2010年,億元新發現礦產地數量為平均每年4.7處;2014~2018年億元新發現礦產地數量減少至每年平均0.8處,不足前一階段的1/5。這一趨勢表明,隨著地質找礦工作的持續進行,找礦的難度和成本在不斷加大,想要取得與以前相同的找礦效果,需要投入更多的資金。
3.環境地質調查投入繼續回升
面向生態文明建設的環境地質調查投入繼續回升。在地質勘查行業整體走低的形勢下,水文地質、環境地質與地質災害調查投入也出現逐年降低的趨勢,直到2018年實現觸底反彈,2019年增至23.82億元,同比增長18.7%(如下圖)。在地質勘查總投入中,水文地質、環境地質與地質災害調查投入占比總體呈不斷增加的趨勢,從2012年的5.3%增至2019年的21.1%。
環境地質調查支撐生態文明建設力度進一步加大。黃河、長江、松遼、珠江等重點流域水文地質與水資源調查穩步推進,黃河流域完成1∶5萬水文地質調查4400平方千米,提升了水資源開發利用與保護服務水平。國家地下水監測工程建設竣工,建成2.05萬個地下監測站點,在地下水主要開采區開展了地下水統測,工程運行平穩,使我國地下水監測事業發生了質的飛躍。西藏開展了34個縣(區)1∶5萬地質災害詳細調查,實現了全區縣(區)級地質災害詳細調查全覆蓋。地質災害監測預警成效明顯,全年成功預報地質災害948起,涉及可能傷亡人員2.4萬人,避免直接經濟損失8.3億元。
4.新領域新服務探索成效上升
根據國家與地方社會經濟發展需求變化,地勘系統積極融入經濟社會發展大局,不斷探索新領域新服務,增強對自然資源管理、生態環境保護、城市建設等方面的服務與支撐能力。2019年,中國地質調查局圍繞自然資源管理需要大力拓展地質調查新領域與新能力,加快推進海南、福建、河北承德等國家生態文明建設示范區自然資源綜合地質調查試點,加快探索推進“雙評價”支撐國土空間規劃,加強林草濕地生態保護區和荒漠化生態脆弱區的生態地質調查工作。河北省煤田地質局大力推進清潔能源勘查開發,在唐山市馬頭營3965米深處鉆獲溫度為150℃的干熱巖體。山東省地礦局在濟南、臨沂、濰坊等地實施土地質量地球化學調查,服務特色農業發展。貴州省地礦局建成綏陽縣溫泉鎮雙河洞旅游地學文化村,以豐富的旅游地學資源稟賦為基礎,擴大脫貧攻堅、鄉村振興成果。河南省煤田地質局推進大、中型城市地下空間開發利用現狀調查,為煤礦城市地下空間利用提供理論支撐。廣東省地質局以專利技術介入環境治理業務,承擔廣州市生態修復試點、生活垃圾填埋場滲濾液處理等項目,努力為城市生態文明建設作貢獻。
5.地質勘查重點區域服務力度加大
地質勘查投入區域格局由過去的西部為重逐漸向東西并重轉變。2008年~2016年,西部地區一直是地質勘查投入的重點區域,勘查投入比例一直占全國總投入的60%以上。2017年之后,西部地區投入占比呈減少趨勢,由2016年的62.0%降至2019年的46.4%;東部地區則由2016年的13.3%升至21.0%,呈逐年遞增趨勢。地質勘查投入區域格局的這一變化,原因可能是東部地區重點加大了環境地質調查投入力度,同時西部地區因礦業下行減少了礦產勘查投入。2019年,地質勘查投入由高到低排名前5位的省(區、市)依次為:新疆(13.06億元)、內蒙古(10.46億元)、河北(9.22億元)、青海(9.19億元)、山西(8.17億元)。
地質勘查繼續大力服務京津冀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發展、“一帶一路”建設等重大區域發展戰略深入實施。京津冀地質勘查投入占比不斷增長,地質勘查投入占比從2013年的3.7%增至2019年的7.0%。長江經濟帶地質勘查投入占比總體保持上升態勢,從2015年的23.9%增至2019年上半年的31.1%。中國地質調查局深部地熱探測與動態評價服務雄安新區地熱規劃開發取得顯著成效。河北省地礦局大力支撐服務雄安新區建設,加快推進深層地熱勘查;成立雄安新區第一家工程類實驗室——河北地質六隊雄安實驗室;啟動雄安新區首座基巖標及分層標組建設。
地質勘查持續下行原因探析
近年來,在“五期疊加”持續作用下,我國地質勘查發展驅動力發生了重大變化。一方面,隨著大宗礦產資源消費增速放緩,以煤炭、鐵礦等大宗礦產勘查為代表的舊動能不斷消退,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地質勘查投入逐年下行;另一方面,隨著生態文明建設深入推進和戰略新興產業發展,生態地質調查、關鍵礦產勘查等新動能逐漸成長。地質勘查單位過去依靠數量規??焖贁U張的發展模式難以為繼,紛紛探索新領域新服務,著力推動地質勘查工作轉型升級。中國地質調查局提出,新時代地質調查工作的服務方向要從過去以支撐服務礦產資源管理為主向支撐服務以清潔能源、關鍵礦產、水等戰略資源為重點的整個自然資源管理轉變。總體來看,地質勘查行業仍然處在深度調整的艱難探索時期,尚未走出萎縮下行的陰霾。
1.舊動能消退較快
隨著我國經濟產業結構持續優化,煤炭、鐵礦石等大宗礦產消費增速明顯放緩,大宗礦產勘查投入下行是符合礦業市場規律的。但是,礦業市場周期性下行難以解釋礦產勘查投入逐年快速下行的全部原因,甚至不是主要原因?;谌虻V產勘查投入變化,2019年礦業市場因素估計僅可解釋我國礦產勘查投入下行因素的20%左右。換言之,我國礦產勘查持續快速下行的主要原因不是周期性問題,而是外部環境與體制性問題。我們需要增強憂患意識和危機意識,高度重視在礦產勘查持續下行過程中所積累的資源安全供應風險。這一判斷主要基于以下事實:
一是礦產勘查投入下行偏離了我國礦產資源開采與消費的基本面。大致從2013年開始,我國礦產資源開采與消費增速明顯放緩,從過去的快速增長轉變為緩慢增長。以鋼鐵為例,2000年~2013年我國粗鋼產量由1.29億噸增至8.13億噸,年均增長15.5%;2013年以后增速明顯降低,到2019年增至9.96億噸,年均增長3.5%。再以有色金屬為例,2000年~2013年十種有色金屬產量由783.8萬噸增至4412.1萬噸,年均增長14.3%;2013年以后增速明顯降低,到2019年增至5842萬噸,年均增長4.8%。這些數據表明,我國經濟發展對礦產資源需求的基本面并沒有大的變化,只是增速有所放緩。根據發達國家礦產消費規律,即使在達到礦產消費峰值之后,礦產消費亦將在高位保持一段時間。
二是礦產勘查投入下行偏離了全球礦業市場變化的基本面。根據標普全球市場財智(SPG)統計,全球礦產勘查投入2003年~2012年總體呈快速增長的趨勢,于2012年達到峰值205.26億美元;2013年開始,礦產勘查投入逐年大幅下滑,到2016年降至69.48億美元,年均下跌23.6%;2017年觸底反彈,連續兩年回升,至2018年增至96.25億美元;2019年礦產勘查溫和下降3.8%,投入92.58億美元。2006年以來,我國礦產勘查投入變化與全球走勢基本同步,經歷了快速上升、持續下滑的變化。但從2017年之后,我國勘查投入變化偏離了全球趨勢,并沒有隨著全球礦業市場同步波動,而是保持逐年下跌的趨勢。應當指出,目前我國礦石開采量占全球的1/4以上,而2019年礦產勘查投入僅占全球的6%,與我國礦產開采消費的大國地位很不匹配。
2.新動能尚在培育
在地質勘查行業持續下行形勢下,地質勘查單位努力開拓新領域新服務,力圖保持地質勘查事業穩定發展。例如,浙江以土地質量地質調查為基礎,探索建立土地質量檔案,推進地質與土地管理融合;江蘇加快向生態地質轉型,拓展“礦地融合”至“自然資源多要素融合”;海南探索農業地質轉化運用,服務熱帶特色高效農業;貴州以地學旅游資源調查為載體,將地質工作與旅游、文化、鄉村發展等深度融合。隨著各地探索的深入,地質工作的領域在不斷拓寬,鏈條在不斷延伸。但是,總體來看,地質勘查的新動能尚在培育期,距離成長為新的產業還有一段路要走。
一是服務生態文明建設的地質勘查工作資金主要依靠財政投入。黨的“十八大”以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深入人心,生態文明建設各項行動深入推進,綠色產業發展獲得各地空前重視。但是,在地質勘查領域,生態地質調查、環境地質調查等工作未能與生態保護產業實現共同發展,沒有摸索出將“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的途徑與機制。隨著國家對生態環境保護力度加大和污染防治攻堅戰持續推進,中央和地方財政投入不斷加大,近幾年在水文地質、環境地質與地質災害調查中的投入隨之增多。2019年,水文地質、環境地質與地質災害調查中央和地方財政投入32.45億元,比上一年增加21.0%,占總投入的93.8%。與此同時,社會投入占比則從上年的8.0%下降到6.2%。2012年以來,社會投入占比總體呈不斷減少的趨勢。生態地質、環境地質工作企業投入偏低,是地質勘查新動能培育緩慢的重要原因。
二是戰略新興產業成長還不足以拉動戰略性礦產需求快速增長。目前,新一輪科技革命正在醞釀,科技創新尚難以推動大規模的產業變革。未來產業變革所需要的戰略性礦產需求盡管呈增加趨勢,但是需求總量難以拉動勘查資金的大量投入。以鋰、鈷為例,在經過前幾年價格大幅上揚之后,2019年鋰、鈷價格大幅下跌,比2018年下降了約50%,鋰、鈷呈現供大于需的局面。同時,也應注意到,與大宗礦種等工業的“糧食”相比,戰略性礦產的消費量相當于工業的“維生素”。目前,我國鈹、鋯、銦、錸、鍺、鎵等戰略新興礦產年消費量均在萬噸級或萬噸級以下,其勘查投入的增加尚難以觸動礦產勘查投入的格局。
展望與建議
展望2020年,世界經濟仍處在國際金融危機后的深度調整期,不確定性因素依然很多。世界銀行于1月8日發布新一期《全球經濟展望》報告,把2020年全球經濟增速預期下調0.2個百分點至2.5%。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2020年全球經濟弱復蘇,新興經濟體增速加快。根據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我國經濟穩中向好、長期向好的基本趨勢沒有改變;我國經濟運行的外部環境更加嚴峻復雜,不確定性和風險挑戰有增無減,2020年經濟依然面臨較大下行壓力。會議確定,2020年抓好以下重點工作:堅定不移貫徹新發展理念、堅決打好三大攻堅戰、確保民生特別是困難群眾基本生活得到有效保障和改善、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著力推動高質量發展、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等。在此背景下,影響地質勘查工作發展的驅動因素將繼續變化,地質勘查將延續大調整、大變革、大轉型的趨勢,新動能繼續成長,地質勘查投入筑底的基礎進一步穩固。
為保障地質勘查工作健康發展,提出如下建議:
一是著力解決礦產勘查外部環境與體制性問題。2020年新年伊始,自然資源部發布《關于推進礦產資源管理改革若干事項的意見(試行)》,推進礦業權出讓、探礦權期限、礦產資源儲量等方面的改革?!兜V產資源法》(修訂草案)正在面向全國公開征求意見。解決長期制約礦產勘查持續發展的外部環境與體制性問題列入了政府部門的議事日程。由于我國礦產勘查工作處于“五期疊加”的復雜局面,各種問題相互交織。在改革推進舊問題解決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新情況新問題,需要在實踐中探索、試錯,不斷完善配套的細則或方案,推動形成政策穩定、市場透明、可以預期的友好投資環境,提升社會企業對地勘市場投資回報的信心。
二是探索地質勘查支撐生態保護修復的產業化途徑與機制。近年來,我國生態環保領域投資高速增長,成為推動高質量發展的一大亮點。2018年,生態保護和環境治理業投資增長43%,高于全部投資37.1個百分點;2019年增長37.2%,高于全部投資33.4個百分點。生態地質、環境地質工作要借鑒礦產勘查吸引礦業企業投資的做法和經驗,抓住生態保護和環境治理產業快速發展的時機,探索融入生態保護和環境治理產業的途徑與機制,吸引越來越多的社會投資,實現自身的產業化發展。